对于旧金山华裔社区的反对者来说，每一场对大麻店的斗争都像是一场鏖战。

7月13日，从下午5点30分到晚上11点40分，数百名华裔反对者在旧金山市府大楼内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公听会，他们当中不少人甚至从下午1点开始就陆续聚合在市府大楼，对大麻店进驻日落区表达抗议。

对于这些坚持了十多个小时的“反大麻斗士”来说，当晚的公听会结果令人失望。

公听会现场 美国中文网贺天拍摄

5:1——旧金山城市规划委员会通过了日落区2505 Noriega Street的大麻店开店申请。尽管最后一位投票委员清晰地喊出了“No”，但在不少出席公听会的反对者看来，这更像是一张pathetic vote，在结果已定情况下安慰性的同情票。

“No No No…...”，在现场工作人员当场公布委员投票结果后，在坐的华裔反对者迅速发声回应，并对在场的美国中文网记者表示：“这一定是内定的结果”、“华裔民意被强奸了”、“我们一定会上诉”。

这场原定于下午2点左右开始的公听会因为前置议程不断推迟而一拖再拖，直至晚上6点左右才进入正式程序。作为最近半年多时间以来旧金山华裔社区高度关注且强烈反对的议题之一，此次公听会吸引到来自三藩市社区资源服务中心、公平权益委员会等共计18个社团的社团代表以及数百位当地普通华裔居民前来应援。

为维护秩序，旧金山市府大楼接近征调了所有安保警员，直至会议结束。即便如此，在近百人排队等待入场发言期间，依然有支持者与反对者发生肢体冲突。一位反对提案的华裔妇女被一名支持方的白人男子推搡倒地，后者被在场警员迅速制服并逐出市府大楼。

反对民众在市府外抗议大麻店进驻日落区

旧金山市府大楼会议室外挤满了排队发言的民众

警员将肇事男子带出市府大楼 以上图片由美国中文网贺天拍摄

在去年大选中，支持娱乐大麻合法化的64号提案在加州获得多数票同意之后，大麻的全面合法化在加州逐渐逼近，大麻店的开店申请也不断增加。此次提案计划进驻旧金山市日落区引发了华裔社区的强烈反对，其主要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该地区华裔相对密集，另一方面，大麻全面合法化提案通过，引发了一直反对大麻的华裔社区的极大反弹。

更引人关注的是，此次开店申请者与华裔选民熟悉的前奥克兰市华裔市长关丽珍（Jean Quan）关联深厚。关丽珍在2011年成为加州奥克兰市市长，当时，她是美国大型城市第一位华裔女市长。此次日落区大麻店申请方——Apothecarium公司顾问及新店合伙人禢德辉（Floyd Huen）医生即为关丽珍丈夫。当晚，关丽珍也到场对丈夫表达支持，在公听会上发言并接受投票委员问询。此外，当晚关丽珍夫妇的女儿，从事中医药相关工作的Lailan Huen也出席了听证会，并以支持方立场发言。

关丽珍夫妇在公听会后接受美国中文网采访 美国中文网贺天拍摄

关丽珍夫妇在Apothecarium大麻店迁址开张活动上

Apothecarium大麻店内景

Apothecarium公司自2011年起在旧金山市经营药用大麻业务，目前，该公司在靠近旧金山市中心的Castro街区拥有一家高档药用大麻店。据悉，禢德辉自19996年加州通过药用大麻合法化提案后就开始为病人开具相关处方，而关丽珍在担任奥克兰市议员期间曾参与该市药用大麻管理规则的制定，并积极推动64号法案通过。

投票为何获得通过？

在发言结束之后，6名主要投票委员在主席的主持下对申请涉及到的问题进行了讨论，并以5:1的投票结果通过了大麻店进驻日落区的申请。期间主要讨论问题涉及开店申请的合规性，药用大麻店进驻日落区的必要性和社区公平性，以及在64号法案通过之后药用大麻店与娱乐大麻店的转换问题。

申请合法合规

申请是否合法合规在本次公听会讨论的前提，也是城市规划委员会决定的基本依据，在讨论阶段率先发言的Joel Koppel首先指出了这一核心问题。

加州在1996年通过了药用大麻合法化提案，并在2016年通过了娱乐大麻合法化提案，委员Joel Koppel认为，在本次申请中，店方提出的药用大麻店开店申请总体合法。与此同时，在对药用大麻店开店的规范指导是药店选址方圆1000英尺内不得有学校。而此次店方选择的日落区2505 Noriega St. 附近虽然有一些学校，但并不在这一指导范围之内。

2505 Noriega St. 图片来自谷歌地图

民意向背相当

在Joel Koppel之后发言的委员Christine D. Johnson提出了她考虑的两大要点Necessity and Desirability，也就是在日落区开设药用大麻店的必要性和可取性。与此同时，她还重点考量了Equality，也就是对于旧金山各地区有药用需求的民众获得大麻的便利公平性。

公听会上，所有到场反对方（上）与支持者（下）一一发言

虽然到场民众中反对者众多，但开店申请方祭出了660封支持者信件。与此同时，城市规划委员会也收到了不少信件或邮件，这令得两方声音呈势均力敌之势。另一方面，目前旧金山市内已有的近40家药用大麻店，相对集中分布在东区，考虑到分布公平性，Christine D. Johnson认为，在日落区开设一家药用大麻店有一定合理性。

社区负面影响不大

在1996年通过相关法案后，药用大麻在加州逐渐合法，截至目前为止，旧金山市内总计拥有近40家药用大麻店（Medical Cannabis Dispensary ，简称MCD）。城市规划委员会主席Rich Hillis以及Christine D. Johnson等几位委员引用数据及旧金山市内现存MCD运营情况认为，MCD的设置对于所在社区负面影响不大。

现场发言者接受美国中文网记者采访 美国中文网贺天拍摄

在讨论阶段，多数委员都明确表示听到了反对者的声音，也理解他们的一些担忧，但一些委员认为反对者称药用大麻店的开设可能为该社区在交通、犯罪及教育方面带来的影响多数出于“想象”和“恐惧”，而非“事实”。委员Myrna Melgar表示在审理提案前她甚至没有注意到Market St.上就有一家Apothecarium的药用大麻店，而Rich Hillis也当场表示：“我每天上下班就会经过Market St.，我自己也有三个孩子，但从未感觉到这家店的存在，也并未觉得它对自己和孩子带来的负面影响。”

华裔民意是否被忽略？

“数百位华裔民众现身反对竟然抵不过区区数十名支持者的声音？”在公听会结束后，抱憾而回的不少华裔民众对美国中文网记者发出质疑：“这太不公平，明显欺负华裔。”

“为倾听民意而设立的公听环节原本应该尊重到场民众的声音”，一名反对者今天早上再次致电美国中文网记者，对投票结果表达不满：“城市规划委员会以未经公开核实的信件为依据，忽视了到场华裔民众的呼声，这显然是‘暗箱操作’，不符合程序公正。”

在公听会临近结束的委员讨论环节，大多数委员都明确表示，他们听到了华裔社区的声音，但在他们看来，华裔社区对大麻的认知存在一个所谓的“文化差距”（culture gap）。

禢德辉接受美国中文网采访 美国中文网贺天拍摄

对于反对者来说，颇具讽刺性的是这种“文化差距”反而成了大麻店申请者打出的制胜牌。整个公听会上，在政府指派的粤语翻译之外，大麻店申请方还专门聘请了粤语翻译负责将主要陈述者Apothecarium共同拥有人Ryan Hudson以及禢德辉的发言翻译成粤语，照顾到了多数出席公听会的华裔民众不谙英语的现实。

在发言中，禢德辉强调新大麻店的开设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华裔社区”，并表示，该店将会提供中文/粤语服务。此外，他还陈述称，由于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压力，一些使用大麻并从中受益的华裔民众不敢现身或公开支持。对于整个公听会的结果，关丽珍夫妇难掩兴奋之情，他们在接受美国中文网记者现场采访时表示，将努力尝试与华裔社区沟通，希望能够消除华裔社区对大麻的偏见与误解。

投票结果传达何种信息？

在公听会发言阶段，禢德辉医生试图将大麻和酒作比，称历史上也曾有过严格的酒禁期，但现在酒也成了一种美味的享受。在讨论阶段，委员Kathrin Moore表示当天的讨论让她想起十多年前，那时药用大麻店刚刚迈入合法化的阶段。现在，娱乐大麻业变得日益普遍。就在近日，一直支持大麻合法化的旧金山市市长李孟贤也在公开讲话中表示，将推动旧金山市的大麻业的规范发展。

是的，这个时代总是在不断变化，尤其是在民主党占据绝对优势的加州。在这里，华裔社区深深扎根，新观念不断冲刷，曾经讳莫如深的一个有一个禁忌开始解禁，是该去弥合差异还是坚守本真？对于华裔社区来说，这是一个需要用时间去寻求答案的问题。

曾经，我们难以避免地会遇到“culture shock”，如今我们依然无法完全弥合“culture gap”，但“gap”本身并无对错与高低，一如culture本身。一场公听会为大麻店开进华裔社区亮起绿灯，但华人反对大麻的警报并未消除。

明知疾风劲雨，依然奋力前行。“我们要上诉”、“我们要反抗”，这些华裔的反对者，不是天生的斗士，只在逐梦的征途中。